塞尔维亚

散文刘齐乌日策的佩市长

发布时间:2020/8/9 17:40:05   点击数:

乌日策在塞尔维亚西部,多年前我曾在《参考消息》上见过它的大名。那时只知道南斯拉夫,还有南斯拉夫的两个城市,一个是首都贝尔格莱德,另一个就是乌日策。这个名字的汉字组合很怪,中国以“策”结尾的三音词不多,记忆中只有一个“战国策”。

听乌日策的市长说,这个城市只有八万人口,我忍不住盘算起来,它相当于中国的哪一个地方。别跟北上广比,跟一个普通县城也不能比。它顶多相当于我家所在的那一片街区。管理街区的机构简称“街道”。

市长58岁,叫佩特科维奇。为了记忆方便,我在笔记本上称他P市长,发出音来,叫佩市长也行。他是个快活的圆脸胖子,长得有点像美国一部电影里的和蔼警察,眉毛黑浓,额头滚圆,略微秃顶,因此更显得天庭饱满。

在会议室介绍情况,开始,佩特科维奇佩市长还显得很“官方”。他的左右分别坐着市长办公室主任、旅游局长、文化局长,还有一位酒店和旅游业的私营企业家。佩市长略显枯燥地介绍说,乌日策是一个旅游城市,每年在此过夜的外国游客有两百万之众,旅游年收入仅次于贝尔格莱德,居全国第二。土地价格因势上涨,市中心每平方米房价高达五千多欧元(又在暗中对照,这个和北上广可有一比)。此地工业水平也还可以,出口超过进口,就业率优于其他城市。尽管如此,离本市的目标,还有很大距离。限制城市发展的瓶颈是交通。乌日策远离首都和高速公路,原来有个军用机场,年被北约炸毁。中央政府没钱,市里也没钱,一直瘫痪在那里。现在,终于打算修复了,改为民用,促进旅游。去年中国来了一个很大的经济代表团,看了机场,说那里的条件非常好,有可能和我们一起重建。塞尔维亚政府决定,投资两千万欧元。这些钱对贵国来说不算什么,对乌日策可是一笔巨款。

我们马上说,对我们也是巨款。祝贺你们,相信你们一定会圆满地完成投资项目。

可能是他渐渐摆脱了初次见面的礼仪约束,或者天性里的某种东西藏不住,说着说着,佩市长的用语就不那么“正规”了。讲到城市历史,奥斯曼帝国几百年的统治,驻扎在乌日策的土耳其人数量之多,居然是当地塞尔维亚人的四倍,这时,中方译员突然笑起来,给大家翻译,市长说的是,年,我们,塞尔维亚人,帮助他们,土耳其人,离开了这里。是帮助吗?怎么帮助?

佩市长厚实的手掌往下一劈:我们是这样,请他们走开。从那时起,乌日策才真正成为塞尔维亚的一个城市,逐步发展起来。

又去看市长办公室。国旗和市旗庄重地戳着,文件和图册严肃地摞着,但它们并没有阻止墙上挂着的一片欢乐,就好比刚才的会谈没有耽误佩市长的口出妙语。那是非常大的一幅油画,一群扎头巾穿长裙的旧日农妇,正在弯腰割麦子。五六个戴船形帽的男人,虽然体型强健,却不帮女人干活。他们干的是另一种活,哥儿几个站在金黄的麦捆中间,敲打着鼓镲,吹着小号大号圆号,为丰收鼓劲。画面动感四溢,几乎越出墙体。那个大号尤为醒目,弯弯曲曲,盘在乐手身上,从肩头伸出脸盆大的喇叭口。扛着它,吹响它,得多大的肺活量。我当知青时,大家于田头议论,都钦佩吹大号的人,认为这是音乐界最厉害的角色,而且不用下乡,穿着公家制服,专在重要场合露脸。

佩市长讲解说,油画展示的是五十多年前的麦收情景,现在机械化了,对着机器吹号,机器也听不懂,再说机器的动静比鼓号还大,听谁的?但这个传统很美,应该获得尊重,那就保留下来,变成一个节日。每年八月的第一个星期,乌日策都会过这个节,叫做:铜号节。

市政厅是一幢姜黄色三层小楼,门脸和楼窗一概临街,没有围墙和哨位,也没有保安和收发室老头。

佩市长曾在贝尔格莱德大学经济学院读书,毕业后回到家乡乌日策。他说,我不是一开始就想从政,是听了朋友劝,才干的这一行。当市长,我不觉得是当政治家,差不多就是一个管理者,得干事。

佩市长领我们去看水电站。有两拨路人,跟老佩打招呼,寒暄。应该是偶遇。

我们看的是乌日策,也是欧洲最早建成的水电站,以交流电为发电方式,世界排名第二。

排名第一的在美国,位于美加边境的尼亚加拉大瀑布那里,年建成,设计师为塞尔维亚裔的大科学家尼古拉·特斯拉。他不但发明了交流电发电方式,还发明了交流输电技术,用高压电实现了远距离供电,人类至今仍在,今后仍将享用他的发明成果。

乌日策水电站只比尼亚加拉的晚建两年,是特斯拉的一个朋友,按交流电原理建造的。开工典礼挺热闹,国王都来了。现在,该电站已退役,辟为旅游景点

院子里有一尊特斯拉的半身塑像,底座上镌刻了他的名字和生卒日期:-。

机房里立一块石碑,刻着“第一乌日策水力发电站机组,年5月建成”字样。下面是一些建设者的名字,中间有两三行字,被人用凿子除掉。石头硬,字刻得深,一定要用力凿,效果就不太理想,好好一块碑,弄得癞癞巴巴。应是前些年所为,以便去“伪”存“真”。那个“伪”,想必是些不合时宜的人名。一问,果不其然,敲掉的是南斯拉夫国王等等被认为不该出现的名字。

中方译员又笑起来,译出佩市长的建议:接下来,还有不少安排,这个就不用细看了,反正我们也不想当物理学家。

人们出了老电站,往“我爱乌日策”的巨型标语那边走。那个“爱”字,按全球流行的欧美习惯,用一个将近一人高的心形标志代替。

我给特斯拉塑像拍照,落在后面。电站一位白胡子老者,锁好机房大门,上前几步陪我,用英语说,他的女婿在贝尔格莱德,是中国华为公司的工程师。说到华为,语气加重,神态写着“满意”二字。当年我们在外企上班人员的长辈,可能也会流露类似表情。

老电站昔日的动力,黑蓝色的杰迪尼亚河依旧水流湍急,奔腾不息。河岸这边有两个散步的漂亮女子,远远地,冲着我们微笑。对岸一个螺旋冲水滑梯空无一人,大约到了夏日,大批游客才会前来驱散它的落寞,并在名为“城市沙滩”的河岸晒太阳。

滑梯以上,是起伏绵延的山丘,一些依山而建的红屋顶小房子烟雾袅袅,烧的是煤,取暖,做饭,烟气丝丝缕缕,掺入新鲜空气之中。

本文刊发于年2月22日北京日报广场版

(图片来自网络)

新媒体制作人员陈戎

古都热风老广场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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